孟芸翎终于又迎来二十八岁生日。 这天,她与往年一样,给自己买了个生日蛋糕,炒了几个自己和莫轩海爱吃的菜。 饭菜摆好后,她便将生日蜡烛插在蛋糕上。 每年过生日,既是孟芸翎最开心的日子,也是最伤心痛苦的日子。 五年前,就在她生日这天,她的男朋友莫轩海在给她买生日礼物的路上,突然心脏病发作去逝。 之后的每年,孟芸翎是抱着快乐与痛苦相伴过得。 说来也巧,莫轩海和她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,两人在一起时,都是在一起过得生日。
每次两人都只买一个生日蛋糕,点完蜡烛许完愿后,一人吃一半,倒也十分开心。 莫轩海曾经说过,他与孟芸翎既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,就要与孟芸翎同年同月同日死。 那时候的孟芸翎从没感觉这话有异样。直到莫轩海过逝,每到生日,她便恶梦连连,总梦见莫轩海对她说:“小翎我好想你,下来陪我好不!” 孟芸翎惊出一身冷汗,倏地从梦中惊醒,隐隐觉得莫轩海这话有暗示,从此心神不宁寝食难安。
日渐消瘦的她,让父母心疼。 母亲姚金华瞒着孟芸翎去寺庙里求了个护身符,她将护身符缝在孟芸翎的睡衣里。 自从有了那护身符,孟芸翎终于摆脱了恶梦。 姚金华松了口气,转眼事情过去三年,就在她生日的前一天,孟芸翎的睡衣异外被风刮走,莫轩海再次出现在孟芸翎梦里。
这次的莫轩海很是生气,大骂孟芸翎不讲信用,说,他那么爱她,爱得没有保留,没有了他自己,就这样孤独地走了,她该来陪他的! 莫轩海骂着骂着,就伸出两只苍白的手掐紧孟芸翎的脖颈。 梦中的孟芸翎因为缺氧,脸色如同紫茄,两眼翻白间口吐白沫。若不是她心里还有一丝求生意识,情急中抓住床上的金属帐钩,刺破手掌受痛醒来,定被莫轩海掐死在梦里。 孟芸翎惧恐不安,蜷缩在床角,被划伤的手掌殷红一片。
第二日,孟芸翎被姚金华带去寺庙,寺庙里的高僧见她眉心凝着块黑气,断定她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,便为她念经驱邪。 一段经文念完,孟芸翎浑混的脑袋清醒了许多,便将自己的事与高僧说起。
那高僧听后,摇头道:“那冤魂执念太重,其他方法对他无用!” 孟芸翎一怔,跪在蒲团上恳求起:“求大师指点!” 那高僧拿起手上的佛珠在孟芸翎头上来回转了几圈,念了几句咒语,最后画了个金刚咒,适才道:“在你生日那天把他唤出来谈谈吧!切记,不能激怒他!想办法说服他,让他自己离开,不然……” 那高僧话到嘴边打了住,后面的话自是后果不堪设想。
执念太重的鬼魂显然已是恶鬼。恶鬼在人间能飘荡这么多年,而不被鬼差找到,定是有了些本事,说不定早已修练成鬼妖,专在某一天出来作祟害人。而这一天,如果他没算错的话,便是这鬼妖阳世生辰那日。
生死同日,这种人生来属半阴半阳体格。阳尽时阴便盛,这一阴一盛,定然会来害人。这种鬼妖往往不好对付,说他是鬼也不全然,尚有一丝人气,说他是人,已完全没了人气,就这样不人不鬼,不鬼不妖地存在于世上,只为完成他生时的愿望。 孟芸翎母女谢过高僧,回家张罗生日的事。 孟芸翎按照莫轩海在世时的样,将蛋糕摆在桌子中间,桌子两头各摆上一套西餐具,金属质地的刀叉,银光闪闪,看得她心发凉。
她往高脚杯里倒了些红葡萄酒,点上蜡烛,才将屋里的灯关了,对着蜡烛她开始许愿。 刚闭眼,明亮的烛火变得忽明忽暗,烛火跳跃的很是不安,有几根眼看就要熄灭,转眼又燃起。 一股阴寒由孟芸翎身后涌来,一点点凝聚迅即将她包裹。
孟芸翎身躯一僵,感觉有东西将她缠了住,确切地说是抱住。 心里发麻,这种感觉,让她感觉仿若又回到了莫轩海的怀抱,只不过这个怀抱格外的森寒。孟芸翎一身鸡皮疙瘩直起,上下牙门直打咯。 孟芸翎知道,莫轩海来了,身躯瑟了瑟,翕动嘴唇勉强笑道:“轩海是你吗?今天是你和我的生日,祝你生日快乐!” 那股阴寒之气倏地将孟芸翎甩在一边,孟芸翎一个踉跄差点撞在桌角上,好在她即时稳住身体,再看时桌上的蜡烛已熄灭,屋里一片黑暗,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。 孟芸翎的心怦怦直跳,冷汗一波接着一波涌来。 屋里的灯“噹”一声又自动亮起。
刺目的灯光照得孟芸翎的一张小脸极为苍白。 此时的她已断定,莫轩海就站在她身边,他们的距离相隔不过半步,甚至可能更近,近得她鼻尖都能嗅到那股阴寒之气。只不过莫轩海现在是鬼魂看不到而已。 孟芸翎两腿打颤,却又不得不冷静,按照高僧的方法,想劝莫轩海主动离开。
孟芸翎深作呼吸,拉开桌边的一张椅子坐下,刚坐稳,便听见对面的椅子往后挪了挪,发出一阵声响,证实莫轩海已坐在对面。 孟芸翎举起桌上的酒杯冲着对面道:“轩海,我敬你一杯!” 对面的酒杯临空飞起,与她碰了杯后,那酒杯又回到了对面,稳稳落回桌上,接着酒杯斜了斜,酒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,再接着瓶塞自动打开,对着那空酒杯自动倒起酒……
孟芸翎瞧着这一切,心在嗓子眼里打鼓,手指绞着衣角,尽是一手冷汗,纵是如此,面上却在故作轻松地道:“轩海我们谈谈吧!”
对面的酒杯在空中停了停,接着“砰”一声落在桌上,杯子碎了一桌,酒水顺着台布汩汩流下。紫红紫红的,如同割破了动脉血水瞬间喷涌。 孟芸翎以为自己看错了,定定神再看看,那台布下流得还是血。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一屋。 孟芸翎大念不好,她似乎惹得莫轩海不高兴了。
“轩海,我知道惹你生气了,对不起好不!”孟芸翎道歉道,说着将蛋糕一切为二,一半给自己,一半放进对面的盘子里。 “快吃吧,这是你最爱吃的元祖蛋糕!”孟芸翎道。 对面有刀叉响动的声音,却不见那蛋糕有减少,莫轩海似乎只在认真切蛋糕,没有吃的打算,对于孟芸翎的话似在考虑。 孟芸翎见对面没有动静,便自顾自地叉起一口蛋糕放进嘴里,蛋糕很甜,与往常的并没什么不同,只是进口后,偶尔觉得那细细绵绵的奶油里似乎多了一味什么东西。
孟芸翎没细细品味那东西是什么?如果她细细品味定不会将那东西吞下。 莫轩海见她吃得香,诡异的脸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,拿起刀叉,不出一会那半个蛋糕已少了一半。 孟芸翎再抬头时,终于看清一个若隐若现的“人”。 那人正端坐在自己对面,一身合体西服,西服上领上扣着个心形扣针。
孟芸翎眼眶一热,那心形扣针正是她送给孟轩海的生日礼物,就在孟轩海出事那天,他就穿着那西服带着那个扣针。 对面的人面色异常苍白,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,似乎有话要与她说,却始终不开口,只一个劲地灌着酒。 再往下看,孟芸翎的呼吸陡然急促,她看见莫轩海的双腿上爬满了血蛭,那血蛭一条一条竟比泥锹还要粗,直在那腿肉里钻来钻去,激起一汩一汩的黑血潭。
孟芸翎从没见过莫轩海会这个样,他不是心脏病死得吗?为何会是这个样? 再抬头看,莫轩海的身躯已变清晰,只见西装笔挺,两腿修长,正站在她身边,朝着他噙嘴淡笑:“我就知道你定会想我的!小翎,我们不仅要同年同月同日生,还要同年同月同日死,好不!” 孟芸翎一怔,再听此话百感交集,分不清是现实和梦魇。只记得当年,莫轩海就是这样跟她说得。那时的她单纯地以为爱一个人便要与他天长地久的在一起,自然点头答应了莫轩海。 她似乎转眼又回到了从前,英俊高大地莫轩海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,期盼她的答复。
孟芸翎终于还是点了头。 莫轩海露出得意的跪笑,英俊的身影消失一点点消失,留下一身是血的孟芸翎。 孟芸翎见自己的头似乎变歪了些,腿也不像是自己的,僵直地不听使唤,每走一步,就有血肉掉下,她却奇怪地感觉不到一点痛。 隐约间,她听见有人在哭,走近一看,却见父母正守着她的尸体痛哭。